诗海扬帆气自昂

——品读程林诗词

涂运桥

    初夏清晨，院后的石榴花红似火，在朝霞的映衬下娇艳动人。几只鸟儿在枝头跳跃，如琴键的起落。翻开程林兄最近由线装书局出版的《冬之梦》，如品佳茗，如饮美酒，更如行漓江岸边，和风徐徐，撩动青衫，荡人心魄。集中以新诗为主，有一辑以《永远的月亮》为题，收集了他的部分诗词作品。其诗词清新明快，格高情真，虽是初涉，却可圈可点，如陈年老窖，香气四溢。

    《闲情》：“闲座高台对弈忙，诗书作伴月安床。酉时煮酒朝阳醉，午后烹茶子夜香。”诗发表在2013年《诗刊》子曰增刊第三期，诗语言朴素，娓娓道来，不刻意雕琢，尽得闲情之趣。诗情景交融，无景之情必定飘浮如萍，失去依托，故诗的抒情背后总有一种坚定的人生信念在支撑。在滚滚红尘的今天，诗人心如明镜台，向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幽闲，能坚守这一份闲情是多么可贵。读这首诗自然地让人想起陶渊明的《闲情赋》，赋描写了作者日夜思念的一位绝代佳人，幻想与她日夜相处，形影不离，甚至想变成各种器物，附着在这位美人身上。这同屈子《离骚》香草美人之思何其相似，浪漫柔情，抒发了作者高洁的情操，不愿与浊世同流。陶渊明爱酒更是出名，他一生爱酒、颂酒，读他的诗，仿佛时时都可以嗅到酒的醇香，体验到酒的魅力。南朝梁代萧统在《陶渊明集序》中说：“有疑陶渊明之诗，篇篇有酒。”他的饮酒诗主要表现自己远离污浊官场，归隐田园的乐趣，称颂从酒中品到的“深味”。这个“深味”，就是“渐近自然”的人性自由。所谓“寄酒为迹”，即借诗酒寄意遣怀，抗衡乱世，求得自身人格的清高与自然的和谐。从《闲情》可见诗人对酒之偏好和对陶诗的传承。

    《鹤冲天•答楚成贤弟》：“春风荡漾，翠碧枝头上。观数点梅花，为何放？俯仰千秋事，痴笑项刘谁抗？终充虫草饷。金梦黄梁，说什么英雄榜。/山泉活水，吾寄平生清样。草木月相依，诗词唱。不让萍踪溺丧，游原乐，杯中畅。朝阳君与享，直把浮名，化作雾烟齐葬。”这首词是作者心灵的自白，“金梦黄梁，说什么英雄榜。”“游原乐，杯中畅。朝阳君与享，直把浮名，化作雾烟齐葬。”直是作者的写照。词酣畅淋漓，仿佛是醉后在长安街头喷吐而出。无酒不成词，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纵观一部诗歌史，历代诗人莫不爱酒、好酒、甚至嗜酒如命。他们因酒而兴致勃发，借美酒浇出绚丽的诗篇！ 陶渊明曾在《五柳先生传》中说：“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是诗圣杜甫对李白一生的最佳剪影，也道出了李白的寂寞与狂放。李白号称“诗仙”，“天子呼来不上船”，李白更自诩“酒中仙”。看来，李白因诗而成仙，更因为酒而成仙。曹操“对酒当歌”发出了“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感慨。作者深感人生短暂，不能虚度年华，应当慷慨立志，以成就大业。作者在《鹤冲天》词中抒发了“山泉活水，吾寄平生清样。草木月相依，诗词唱。”的理想和憧憬，与历代诗人之酒意诗情一脉相承，读来让人生概。

    酒醉的是人，却永远醉不了诗人悲天悯人的一颗心，就像喜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的杜甫依然唱出“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结伴好还乡。”社稷苍生之情永远是诗人郁结在酒中的牵挂，此情虽九死而不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子的声音一直在天地间回响，更生长在楚文化腹地诗人程林的心中。华发渐生的稼轩“醉里挑灯看剑”之时，依然忘不了“梦回吹角连营”。我们看作者的《满江红•捍卫钓鱼岛》，词前有小序：“日本首相购买钓鱼岛侵害我国领土，引众多爱国志士登岛保钓。”词曰：“十月金秋，东南海，宝岛被窃。天下愤，怒火中烧，誓将寇灭。祖国尊严岂容侮，九一八恨何时雪。挥长剑，斩妖魔祭祖，倭患绝。/莫着急，勿乱辙。略远虑，胜立决。看天军直捣，寇窟崩裂。旗开得胜歌彻夜，人民从此心头悦.赞国强，百姓永无欺，红旗烈。”这首词抒发了词人关怀国事，共御倭寇的豪情。梦想着“天军直捣，寇窟崩裂。旗开得胜歌彻夜，人民从此心头悦”，洗雪国耻，是多少代国人的期盼啊！诗人振臂高呼，“九一八恨何时雪。挥长剑，斩妖魔祭祖，倭患绝。”读来鼓舞人心，好像是行军进行曲，鼓舞着战士们去冲锋，为了祖国尊严，好男儿随时准备为国赴汤蹈火。从这首词中，可以烛照出诗人的英雄形象。正如陶渊明在《读山海经》中吟唱：“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后人通常视陶渊明为田园诗人，鲁迅曾评价陶渊明：“并不是浑身静穆 ，也有金刚怒目的一面。”用此语赠送程林兄，不亦宜乎？

    诗人关怀弱势群体，《讨薪》：“自古勤劳未必忧，年来无喜反添愁。一家老少门前望，四处催薪何日休。”诗开门江山，直抒胸臆，诗前小序，道出了诗人的心声，也是这首诗最好的注脚：“日前春节渐近，农民工讨薪进入高潮，不少人餐风宿露，却无法要回自己一年到头辛勤劳动换来的微薄薪水，甚为心痛。”唐代白居易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他的这一创作主张在其系列《新乐府》作品中得到了贯彻。程林兄的这首《讨薪》，何尝不是为时为事为普通劳动者而鼓与呼呢？《春雷》：“惯于长夜震天鸣，唤起千村草色清。竹喜桃欢杨柳舞，痴狂共演好年成。”这首诗乡土气息浓郁，散发着千村草色的清香，作者对春雷寄寓了家家户户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即“痴狂共演好年成”。《山乡秋韵》：“枫映夕阳景渐深，低飞倦鸟隐入林。扬鞭汉子把禾载，歌声醉染满车金。”这首绝句，仿佛一副山乡秋收图，作者借一幅幅画面层层展开在读者面前，赏心悦目，令人陶醉，流连其中。从诗中也可看出社会安定，人民安居乐业，用歌声庆祝丰收的喜悦之情洋溢于诗外。

    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 。”通观程林兄部分诗词作品，给我感受最深刻的莫不是一个“情”字。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一文中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古今中外经典文学作品，莫不如此。其情真，其情深，其情豪，其情痴。其作品，不论写景抒怀，莫不贯注了他的一腔热血。诗人世事洞明，从事过多种职业，不论在何地，不论何境遇，都是胸怀坦荡，重情重义。他的作品另外一个印象可用“酒”来形容。他饮酒是宁可自己喝醉，也要让朋友喝好，不喝倒。酒入诗魂，诗融酒魄，难解难分。做诗起来也是醉眼朦胧中挑灯夜战，为咬文嚼字而呕心沥血。我和程林兄既是诗友，更是酒友，情同兄弟。我们都崇尚建安风骨，魏晋风度，交谊与竹林七贤的刘伶与阮籍、嵇康一样，常一块痛饮，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据说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故我曾填《鹤冲天•饮中寄程林兄》：“波心荡漾，远望层林上。飞鸟入黄梅，偕谁访。昨夜秦时雨，今日晋云初涨。兴亡君莫唱。千古沧桑，只有醉乡堪放。/迷楼轰饮，犹记传杯声响。举酒玉山倾，何惆怅。日月壶中暗度，闲花落，风曾往。穷通都一样。最是刘伶，处处可将身葬。”

    读程林兄诗词，如行漓江两岸，风光无限，难以尽揽。一卷读毕，已是日上三竿。“墨海扬帆气自昂”是他《参观游义云先生书画作品展》中的一句，我改一字作这篇诗评的题目，虽然是题同乡好友之诗，何尝不是诗人自己的心声呢？李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喝酒能喝到名留青史非常不易，这需要绝妙诗词传之久远才可实现。吾等同侪，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千古沧桑，只有醉乡堪放。”即使只有一壶酒，也当同饮。“穷通都一样。最是刘伶，处处可将身葬。”寄情诗词，怎可无酒？待到“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之时，奇词妙句自然如泉水汩汩流出。

2014年05月08日映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