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肖德华
河洑山位于常德市武陵区河洑镇，古为平山、武山、太和山。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为平山:"沅水又东，经平山，西南临沅水，寒松上荫，清泉下注，栖托者不能自绝于其侧。"因"山下出泉伏流而入于河"又名河洑。河洑山是著名的道教圣地，早在南北朝，山顶就建有道德观。明嘉靖初，有方士在经历兵燹之后的道德观遗址上修建真武殿，改名"太和观"。于是，河洑山又称为太和山。河洑山有大小山岭56个、沟谷42条，植物种类115科542种，森林覆盖率达90﹪以上。
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明朝文学家、公安派主将袁宏道来到武陵，与安乡县令谢正蒙，武陵名士龙襄、龙膺两兄弟，分水陆会于河洑山，由河洑山至桃源。
明天启五年（1625），明朝文学家、竟陵派代表人物谭元春第二次到武陵，游河洑山、梁山、德山时，杨嗣昌父子正好称病辞官，闲居武陵，于是偕越中陆启、荆王孙等人同游。
这是古代诗人、名士游河洑山的场景一、二。
河洑山，又称平山、武山、太和山。自晋朝以来，开始流传神话传说，荡漾仙风灵气，演绎佛故道事、张扬儒史武话，吸引着孟浩然、王昌龄、刘禹锡、袁宏道、陈洪谟、杨嗣昌、应履平、龙膺等大批名臣郡吏、骚人墨客来此游览、凭吊，留下了几十首美妙的诗篇。其意境，一方面寄情当时的自然景观和社会生活；另一方面凭吊、追思历史人物和遗迹圣地。它们象一面面铜镜，折射着时代的自然风貌和社会面貌；象一幅幅国画，描绘出历史的山水神韵和人物精神。
在古代诗人的笔下，河洑风景秀美，形势险要，民风淳朴，渔耕自足，闪亮着众多壮丽的自然景观和厚重的人文景况。
“前棹入花林”——武陵溪泛舟 “武陵川路狭，前棹入花林。莫测幽源里，仙家信几深。水回青嶂合，云度绿溪荫。坐听闲猿啸，弥清尘外心。”（唐.孟浩然《武陵泛舟》）诗人在朋友陪同下，划船漫游在花林簇拥的武陵溪，不知这充满神奇传说的“幽源”到底有多远，那些仙人高僧的故事到底可不可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溪水围绕青山流转，一片白云飘过来遮住阳光，多么的阴凉，多么的宁静，忽然听到几声猿猴悠闲的啸吟，令人心旷神怡，忘却了尘世的烦恼与喧腾。 唐朝以边塞诗著名的王昌龄也到过武陵溪，他在《留别武陵袁丞》诗中描绘武陵溪“桃花遗古岸，金涧流春水”。明朝能诗善画的岳岱曾在《武陵精舍六首》之四写到：“可怜武陵溪，本自仙源水”。可见，在古代，武陵溪是一个著名的游览胜地。据常德县志记载：“武陵溪在县西，源出高吾山东南，流至平山，西注沅水，源流数里，唐.孟浩然有诗”。武陵人、明朝兵部尚书杨嗣昌在《河洑山记》中记述：“河洑山者，……一名武山，水即武溪，孟浩然诗‘水回青嶂合，云度绿溪荫’即此地”。 孟浩然，湖北襄樊人，举进士不第，寄情山水，与王维同为唐代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作家。王昌龄，山西太原人，一说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进士和博学宏词科登第，历任秘书省校书郎，江宁（今江苏南京）县丞、龙标（今湖南怀化洪江区）县尉等职。诗擅长七绝，以西北边塞诗最著名。他俩既不是武陵人，也未在此任职，为什么会到武陵溪呢？开元十四年春夏间，孟浩然从洛阳回乡，即去岭南访因罪流放的袁拾遗，途中闻袁已迁官武陵县丞，即从岭北廻棹至武陵探袁，在武陵写了《宿武陵即事》和《武陵泛舟》，至秋季，经洞庭湖返乡。王昌龄于天宝六年秋天从江宁出发，秋末到达武陵，直到第二年春天才离开武陵溯沅水而上赴龙标。临走那天，武陵袁县丞陪他到平山武陵溪。他是因事被贬龙标，所以在《留别武陵袁丞》中说：“皇恩暂迁谪，待罪逢知己。从此武陵溪，孤舟二千里”。
“千古磐涡怒”——犀牛口观景 犀牛口是河洑山下沅水江边一个独特景观。两道伸入江水中的八字形红棕色石梁，酷似犀牛的尖尖牛角，且百米宽的两道石梁中间，又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水潭，恰似犀牛的牛口，故有犀牛岩和犀牛口之称。 袁宏道在《登河洑川》中如此描绘犀牛口：“潭水浣山肤，肤尽红霞露。老蛟挟瘦石，千古磐涡怒”。潭水千古洄漩怒卷，冲洗着山岩，涤去表皮露出红棕色肌体，激流簇拥中冒出坚硬有棱的石头。这犹如一幅苍劲古朴的山水画。 杨嗣昌专门写了《武陵西双石记》记述犀牛石，形容双石“左昂而右颓；右雇而左凑。左如雄如据；右如雌如附。左者蛟龙之盘拏（na,执持，后作“拿”）；右者豺虎之蹲踞。其阙则衡波之所吞吐；其坳则飞砾之所萦聚，其下则据通津；其上则抵驰路”。而且将沅江与汶江（今四川岷江），双石与乐山大佛对比，认为“其形神大抵多同者”。
袁宏道的弟弟袁中道《来往河洑山日记》道犀牛石：“石色如初霞，右一石如人吐舌，左一石如郎当舞袖。两石中间有泉淙淙下注。石子小洲坟起如舌者，旁为千万年水所啮，横泐（le,指石头顺着纹理而裂开）而成洞，可蛇行入。其下多石窍如袖者，缘袖而下，石多为水所穿，水痕中可坐掬江流，大鱼时掷（跳出水面）”。
“水落平江第一关”——仙源关雄峙 "蓟北滇南分古道，水回云度会松关”（明.姚定益《登平山怀古》）；“趁听松关雨后凉”（清.朱景英《过耆阇寺》）。“松关”，古关名，在阴山，这里指仙源关。河洑关，古称仙源关，因多仙人仙境而命名。“孤峰直耸出层峦，水落平江第一关”（ 清.唐祚培《咏河洑山》）。河洑美女峰雄奇险峻，倚江临水，陆路水路，皆处要冲，踞巴楚隘塞，扼滇黔咽喉，旧有“常武天关山”、“湘西七十二寨险，河洑仙源第一关”之称。三国蜀将严颜在此把关守寨，建箭楼哨卡，设五烟烽堆，河洑山逐渐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按图双堠远”（ 清.杨超曾《重游平山》），清朝康乾盛世时的兵部尚书杨超曾，重游平山时，仍然能够按照地图找到古代了望敌情的土堡。
清朝顺治时期涌泉道人罗名臣、董沫在《河洑山增修玄帝宫记》中，开篇就谈到河洑关的险要：“凡山以能束水为灵，自二酉上下，无山不束水，水亦绕山乎。流及吾邑为漳水萝山，吾鼎为朗水枉山，其能束漳汇朗，锁封五溪（指湘、黔、川三省边境的辰溪、酉溪、雄溪、樠溪和潕溪），惟河洑山为一大关。不但此也，当时避难父老，路从此关深入，何由捍御祖龙之焰，不敢大索以诸丹台，何由封闭汉魏之名，不克傅檄而颂洞口忽忽近千年，始为一渔子所觉然，亦不许其再问，此非关山之灵勇，足以独当一面乎哉”。
“极目数峰青”——河洑山景俊 写峰：“孤峰直耸出层峦”（ 清.唐祚培《咏河洑山》）。这是美女峰景。美女峰是河洑最高的山峰，雄奇的耸立在沅水北岸。其山岗走势形态犹如一仰卧的女子，将军墓区两側的山包，极似女子高高隆起的乳房，矗立江边的山峰，及浸没在沅水中的部分，又象女人的头，山崖上的树木和倒悬石壁的藤萝，酷似女人黑长的发丝，故人称此景为“美女梳头”。
写峦：“衡峰西来几千里，天作高吾镇南纪。元气深盘九地根，浮岚远落三湘水”（ 明.顾应祥《高吾精舍歌》）。这是高吾山景。明嘉靖《常德府志.地理志》云：“高吾山，武山侧，一名西山。盘踞森耸，周环百余里，发迹甚远。诸山四面攒拱，其下即武陵溪，合于沅水”。明朝周广在《高吾行》中，对高吾山有精彩的赋咏。
写洞：“洞壑多幽翼”（ 清.杨超曾《重游平山》），在洞穴和山沟的两旁长满了幽深的树木和杂草。“卧向白云深洞口”（宋.张白《赠酒家崔氏》）。“白云”，即白云乡，传说仙人所居之地。据传唐末宋初，衡州举子张虚白始建庐隐居河洑山白云洞修炼。
写泉：“泉仍渫山井”（明.杨嗣昌《平山》）；“赊取武陵溪口醉，换来河洑酒泉多”（清.贺奇《崔婆井》）。河洑的山泉“甘冽过于酒”，崔婆泉井闻名遐迩。杨嗣昌赞道“规者为井，井吾不知其凿也；泄者泉者，泉吾不知其源来。自日而夜溅溅然，自春而冬湲湲然，扬之而不殷（盛大），抑之而不韽（an,声音微弱），不腐于其止，不溢于其间。尝之一滴，而味逾乎金液之甘”（《河洑山记》）。 写动植物：“山鸟自呼自舞，溪花半落半开”（明.龙膺《题武山》）；“苍藤古木撑晴日”（明.唐愈贤《马伏波祠》）。这是白天的景致，鸟、花、藤、木充满生机。呼、舞成趣，开、落相映，苍、古状形，一个“撑”字境界全出，尽显树木傲然挺立、欣欣向荣之神韵。“夕照烟浮鸦背黑，野塘香送藕花红”（清.田雯《河洑山新息候祠》）。这是傍晚的景致，在夕阳暮色之中，乌鸦归巢，背色黯淡，野塘的荷花香气暗送，映霞透红。
“江水环门白”——沅水江景秀 沅水自上游而下，围绕河洑山脚转了一个大弯，所以，“江水环门白”（明.胡曰敏《登河洑山》）。而且，“流水亦复急”（ 明.岳岱《河洑渔梁》）。正如杨嗣昌所说：“遥见沅水自绿萝而东，三折乃至山之麓。自山麓而下，更三折乃去之”（《河洑山记》）。“沅水，自绿萝而下，得苏溪诸水，而势亦如万马之来，愤盈（气势汹涌）不可当”（《武陵双石记》）。 “楼橹乘秋轧轧闻，风回沙渚散鸥群。横江寂历渔梁火，野色波光乱白云”（ 明.龙膺《秋夜宿武山文昌阁》）；“鱼渡石梁清可数，帆为鸥立影相连”（ 清.唐祚培《咏河洑山》）。由于自然条件优越，历史上，河洑水运发达，成为湘西，乃至滇黔竹木和土特产的集散之地。“断艇横槎（cha,通“槎”，木筏），方去方来，无夜无旦。歌呼欸乃（摇橹的声音），恒不绝声”（ 明.杨嗣昌《河洑山记》）。
“溪上尽渔郎”——渔耕生活图 “晒翅满渔梁，鸬鹚与鸂鶒”（明.岳岱《河洑渔梁》）；“万壑通流钓亦忙”（明.龙人僎《春日由河洑入桃源山庄》）。“渔梁”，是筑堰拦水捕鱼的一种设施。“鸂鶒”（xi chi）,古书上指象鸳鸯的一种水鸟。古人用渔梁、鸬鹚、垂钓等方式捕鱼为生。明朝袁中道描写渔梁捕鱼道：“渔梁若方桥之半，又如栈道，故亦名梁栈。而上危下欹（qi,斜），四围皆以细松为柱。密若鱼网。两旁若虾须，缚柳为之，近狭远阔，导鱼跃梁也”（《来往河洑山日记》之一）。
“荍（qiao ,同‘荞’）麦畦通桔柚园，西风吹袂绿翻翻”（明.杨嗣昌《再游河洑三首》）；“布谷弄声催播种”，“千村过雨耕初急”（ 明.龙人僎《春日由河洑入桃源山庄》），好一派春耕播种，麦绿果香的田园风光。
“红菱出水足甘凉，黄栗辞枝剥嫩香。斫（zhuo 砍削）得白鲂方尺许，野人盘盏奉君尝”（ 明.杨嗣昌《再游河洑三首》）；“提壶呼酒劝飞觞（shang ,古代喝酒用的器物）（明.龙人僎《春日由河洑入桃源山庄》）。有红菱、黄栗尝鲜，尺许白鲂入餐，自制米酒畅饮，如此美食，能不乐哉。
作者肖德华，退休干部，汉语言文学专业，通讯地址：湖南省常德市武陵区朗州北路芷金花园 邮编：415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