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涡浅笑
贺新郎•秋日感怀
阳 光
不唱欢歌久。雁横秋、红消翠减,早衰蒲柳。夜半常思凌绝顶,(1)枕醒黄梁未熟。(2)曾羡得、当垆置酒。(3)羞却今日随车马,裹牛衣、愧对河东吼。(4)想到此,泪沾袖。¬ 三升薄命难成斗。(5)笑平生、眉高骨傲,耻居人后。万事浮云太虚过,(6)可洗心中尘垢?聊只把、余生一赌。孰料行舟风偏逆,试问天、肯赐拿云手?(7)天不应,雨还骤。
注释 :
1.化杜甫诗《望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2.黄梁,¬黄粱一梦,黄粱指小米,黄粱一梦即指梦醒来的时候小米还没有煮熟。相传唐朝时期,一为名叫吕翁的道士因事要到邯郸,巧遇一名姓卢的书生。卢生渴望得到荣华富贵,吕翁一番劝解不见成效,便让卢生在他的枕头上睡觉,让他在梦中得到荣华富贵。卢生在梦里历经大起大跌,最后在荣华富贵中度过余年。卢生做完梦后醒来,发现店主人蒸的黄米饭还没有熟。成语流传至今,用来比喻荣华富贵如梦一场,短促而虚幻。
3.曾羡得、当垆置酒。¬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可说是家喻户晓。司马相如是西汉有名的辞赋家,音乐家。卓文君,是汉代临邛大富豪卓王孙的掌上明珠。卓文君当时仅十七岁,书上形容文君的美貌:“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更兼她善琴,贯通棋、画,文采亦非凡。司马相如得知卓王孙之女文君美貌非凡,更兼文采,于是奏了一首《凤求凰》。卓文君也久慕司马相如之才,遂躲在帘后偷听,琴中之求偶之意如何听不出。两个人互相爱慕。但受到了卓王孙的强烈阻挠,没办法,两人只好私奔。后回到成都,生活窘迫,文君就把自已的头饰当了。开了一家酒铺,卓文君亲自当垆卖酒,自谋生计,在街市上开了一个酒肆。“文君当垆”,“相如涤器”从此而来。
4:羞却今日随车马,裹牛衣、愧对河东吼。¬牛衣:牛衣:牛畜御寒遮雨之覆盖物。 原指睡在牛衣中,相对涕泣;后喻夫妻共度贫困之生活,常用此语。 典自(汉班固《汉书卷七十六赵尹韩张两王传第四十六》):“初,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诀,涕泣。其妻喝怒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乃反涕泣,何鄙也!’” ¬河东狮吼:北宋的时候,有一太常少卿、工部尚书陈希亮,亮有一儿子叫陈慥,此人狂放不羁,傲视世间,视荣华富贵为粪土,尽管是官宦之后,不坐车,不载官帽,和我们今天爱摆架子,摆谱的人不一样。隐居龙丘。当地人不知道他的来历,就叫他“方山子”。元丰三年(1080年),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被贬到黄州任团练副使,不期遇上陈慥,两人系成为好友。陈慥在龙丘的房子叫濯锦池,宽敞华丽,家里养着一群歌妓,客人来了,就以歌舞宴客,就有点象我们现在招待客人进歌厅的意思差不多。而陈慥的妻子柳氏,性情暴躁凶妒,每当陈欢歌宴舞之时,就醋性大发(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拿着木杖大喊大叫,用力椎打墙壁(当然她不敢打陈慥,否则就会遭到休妻的惩罚)弄得陈慥很是尴尬。苏东坡就写了一首诗取笑陈慥: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河东是柳氏的郡望,暗指柳氏。“狮子吼”一语来源于佛教,意指“如来正声”,比喻威严。后来这个故事被宋代的洪迈写进《容斋三笔》中,广为流传。河东狮吼的典故从此确立,至今仍然是凶悍妻子的形容词。又因为陈慥字季常(电影中就是以这个名字出现的),后来人们就把怕老婆的人称为“季常癖”。
5:三升薄命难成斗¬。斗与升的计量关系:1斛=10斗,1斗=10升
6:万事浮云太虚过,¬曾国藩曾经赠与弟弟一诗:¬“ 左列钟鼎右谤书,人间四处有乘除。不如一拜屠羊说,万事浮云过太虚。”
7:拿云手¬:比喻远大的志气,高强的本领。 ¬元 关汉卿 《单刀会》第二折:“本是箇钓鰲人,到做了扶犂叟:笑 英布 、 彭越 、 韩侯 ,我如今紧抄定两只拿云手,再不出麻袍袖。”《天雨花》第二十回:“狂生纵有拿云手,难出天罗地网门。”
赏析:这首词填于2008年的秋天,词人44岁,一首秋日感怀之作。写景之辞甚少,绝大篇幅是言词人自己心志以及那种怀才未遇抑郁不得志的无奈情结。¬
“不唱欢歌久。”上片起句就定下了一个悲凉的基调。人们喜欢在快乐时唱欢畅的歌,而词人却久不唱欢歌,简单明了的五个字写出词人郁闷忧愁之极。接着写“雁横秋、红消翠减,早衰蒲柳。”点明了时令已是秋风萧瑟时候,雁寒枫冷,蒲衰柳残,落叶都愁,触目景物都让词人备感悲凉忧伤,词人又感人生也到了秋天,使本来就沉闷的心情更加忧郁,为下层抒发心中的感慨作了很好的铺垫。
“夜梦常思凌绝顶,枕醒黄粱未熟。”一连两典,起调高亢,落笔却无奈。前句化用杜甫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表明词人是何等的志存高远,然而造化弄人,心志虽高却不能实现,后句便借用卢生“黄粱一梦”的典故,表明自己,理想破灭现实残酷,落漠之情,表露无余。
“曾羡得、当垆置酒。”词人无奈之余,笔峰一转,用司马相如与文君典再表心迹,词人才冠司马,不求高官厚录,唯求能有文君样人理解相随,琴瑟和弦,墨画添香,就算当垆卖酒素手涤器,也当从容一生。然世事不如人意,“羞却今日随车马,裹牛衣、悔对河东吼。”到这句,词人的现状已展现我们眼前了。用牛衣与河东师吼的典故,清晰说了词人当前的生活现状,牛衣虽有夸张,但是也却描述了词人经济拮剧,而河东师典故,正好与上句当垆置酒相对应,说明词人的又一梦想实实在在的破灭了。试想一下,词人梦想凌顶之志,梦想琴瑟之和,到头来只能屈于他人驾车驶马做个随从。每天还要对着妻子没完没了的埋怨,词人心中便有悲愤填膺之感。然而这种感觉诉无处言无由,一腔落漠,在这愁煞人的秋天,就在心间翻腾不息。“裹牛衣、悔对河东吼”,是对词人理想的一个天大的讽刺,读到此不由人泪欲奔泻。于是结句“想到此,泪沾袖”也便自然而然了。
词作下片议论。“三升薄命难成斗。”起句用人间俗语。斗与升原是计量单位,一斗等于十升。这是词人自嘲,说自己本来就是三升的穷命,怎么能奢望一斗的福运呢?看似自嘲,却流露出无限的悲凉。紧接着就写了这三升薄命的志气。“笑平生、眉高骨傲,耻居人后。”这是词人自述,就是这三升薄命,也是心高气傲,不甘心只做驾车随从,侍奉庸人的。然而命运多舛,世事不如人意,纵然心如陶孟,才如潘陆,又能如何呢?“万事浮云太虚过,可洗心中尘垢?”这句看似自问,却是自答,化用曾国藩诗“万事浮云过太虚。”意思是万事都如浮云一样不留一丝痕迹。表明词人看透了所谓的富贵荣华,功名利录,都是烟花一般,瞬间消失无有踪影。词人就想让自己心中无有半点污尘之气,不去追求那些虚名伪义,表达了词人心性高洁的品质。
“聊只把、余生一赌。”此句又是一转折,上句看似词人看透荣华甘心无为了,而这句又一次表明心迹,表明原有志气并未息灭,虽然半生已过,然而余生仍然不甘庸俗到老,仍然坚持自己用高尚的情操赌注余生。然而一切不可预料,词人能如愿吗?他的担心又是什么呢?“孰料行舟风偏逆。”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生活,世风如此,怎会许他一个清纯的世界?“试问天、肯赐拿云手?”这是词人心中的呐喊,是词人永远的不甘,他向苍天质问,向苍天讨要,若给他机会,定能空手拿云…
秋风无声只吹叶落去,秋雨无声只打花成泥。词人能有这样一个乘长风破万里浪的时空吗?“天不应,雨还骤。”简短六字结语,结出了词人无边的辛酸和刻骨的哀凉。
这首词议论感叹,令人读来荡气回肠。词人才华横溢,心气高洁,却机遇不遂,屈为人下,半生落魄,琴瑟不和,渺茫不得其志。言语之间,悲伤婉转,让人不禁心酸同慨。若说稼轩有失路英雄之叹,此阙亦有英雄未遇良马遭鞭之感。
词作者阳光,原名张大彪,1964年生于汉寿县文蔚乡,1983年入伍,1994年转业,现居江西鹰潭。喜欢古典诗词。
本文由汉寿余仁祥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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